扎巴多杰與楊欣的追求

    這個地方是長江源水生態環境保護站。一打聽，是楊欣建的。

    在進藏時的金沙江畔，我曾聊過長江漂流的故事，1986年長江漂流的勇士們當中，有一位擅長攝影的隊員，叫楊欣。漂流活動結束之后，楊欣一連幾次跑到這一帶考察、攝影。在這期間聽說了索南達杰壯烈犧牲的事跡，隨后，楊欣發起了一場“保護長江源，愛我大自然”的系列活動。

    再往后，楊欣寫出了《長江魂》一書，并進行了義賣，全部收入用于在109國道2952公里處，修建了一座保護站，命名為：索南達杰保護站。后來，索南達杰保護站移交給了可可西里保護局，眼下，楊欣利用捐款，在沱沱河畔修建了中國的第二座私人環境保護站。

    就在楊欣為了環境保護奔走、宣傳的同時，索南達杰的妹夫——扎巴多杰，從玉樹州來到了治多縣，他從州官變為縣官，接替了索南達杰的工作。這種行為，對于那些為了掌權、打得熱火朝天的人來說，會很不理解。我曾在報紙上看到這樣一段報道，扎巴多杰對記者說：“我就不信中國沒有環保，別人不做，我來做”。從1995年開始，扎巴多杰組建了野牦牛隊，他帶著隊員們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可可西里腹地，與盜獵者展開了較量。

    在一次巡邏中，扎巴多杰看見幾只雙眼還未睜開，嗷嗷待哺的小藏羚羊叼著母親血肉模糊的乳頭，而母藏羚羊的皮已被偷獵者剝走，死去多時了。怒不可遏的扎巴多杰淚水不禁奪眶而出，他抓住一個盜獵分子咆哮如雷：“你看你們都干了些什么？”

    據說，索南達杰生前說過這樣一句話：在中國辦事不死幾個人是很難引起社會重視的，如果需要死人，就讓我死在最前面。

    看來這句話是應驗了。1997年，青海省終于成立了“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管理處”，年底，升級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。正當官員們拿著撥款，認真籌備管理機構的時候，扎巴多杰帶著幾十個弟兄，靠著喝車轍里的泥水，在冰天雪地的可可西里巡邏。其中的艱苦，是咱們這些坐在溫暖的房間里、終日飽食的人們所無法想象的，這些經歷當中的一部分，被四川電視臺以紀錄片的形式保存下來——《平衡》。

    這部紀錄片我看了很多遍，好幾次看著看著，眼淚就出來了。

    更令人落淚的是，扎巴多杰于1998年11月在家里中彈身亡。在《平衡》片尾，有一段扎巴多杰接受采訪時吐露內心憤慨的畫面，這大概是扎巴多杰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影像資料吧。

    從索南達杰到扎巴多杰，再到楊欣，這些為了信念而全力以赴的人，都曾經歷過資源短缺的窘境。楊欣曾在書中回憶，10年來給予他最多幫助的是梁從誡先生，梁先生對楊欣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：我還能為你做點什么？因為，梁先生自己也是一位倡導環保的學者，他領導的“自然之友”，為我國環保事業和公民社會的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，并已成為標志性組織之一。

    據“自然之友”副會長楊先生介紹，美國有200多萬個非政府的慈善組織，早在1995年，全美有68%的家庭捐過款，捐款額度占美國人均年收入的2.2%。18歲以上的美國人有49%參加過環保和社區服務等義務工作，平均每人每周4.2小時。

    相比之下，我們的社會主流在追求什么？看看媒體上的報道就知道了。幾乎每一種媒體，都對各種各樣的奢侈品津津樂道，從幾十萬元的手表，到幾百萬元的汽車，充斥在每一個角落。 

    差距，巨大的差距。

    我到這里的時候，碰巧楊欣不在，據站內工作人員介紹，建立這個保護站的目的是保護長江的水源。別看保護站身邊就是長江的上游，但水里的汞含量超標，無法飲用，只能靠水車從數公里外運水。

    眼下保護站剛剛落成，接下來，他們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，鼓勵藏民們把生活中產生的不可降解的垃圾送到保護站來，由他們想辦法運送到有妥善處理能力的地區。

    這個想法真是太好了，因為一路走來，兩旁的垃圾實在太多了。而且，路邊的垃圾有一部分，是游客故意拋棄的。事實上，只要是有游客的地方，就會出現很多垃圾，這種現象在全國任何一個地方都有，令人不解，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是很艱難的事情嗎？為什么一定要隨手丟棄？這種人在自己家里也是如此嗎？

    就在那天下午，在109國道上，我曾目睹了這樣一件事：當時，路邊的草原上有幾只藏羚羊，一些過往車輛駐足觀看。這輛白色的寶來停了下來，車上的男士拿著相機，不顧路邊“請勿走下路基”的提示牌，朝著藏羚羊沖了過去，車上的女士拿出一袋子垃圾，扔在了路邊。

    我當時距離她只有10米左右，便對她說：您別這樣呀，愛護一下環境多好呀。她愣了一下，對我說：沒事，我扔的東西是沒有污染的。

   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，我也就無話可說了。等他們走了以后，我過去看了一下那位女士扔的垃圾，結果發現，起碼有一半是不可降解的。

    索南達杰與扎巴多杰靠生命喚起了人們對保護野生動物的重視，換來了今天設立在格爾木市區的可可西里保護局。在多方面的努力下，藏羚羊的數量已呈上升態勢，據說目前已有7萬多只了。而且已有好幾年沒發現盜獵分子了。

    這件事得感謝梁從誡先生。因為，獵殺藏羚羊為的是要它身上的羊絨，在克什米爾，有人用這種羊絨制成一種名為“沙圖什”的披肩，售價極為昂貴。1998年英首相布萊爾訪華，梁先生寫信請他設法制止英國有關藏羚羊的貿易。布萊爾當天便回信表示，“我一定會把你的要求轉告我國和歐盟環境主管部門，我希望有可能終止這種非法貿易。”

    我沒有梁先生那樣的影響力，但我覺得環境保護是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事情，小到不用一次性的筷子，改掉隨手扔垃圾的陋習，大到參加環保公益活動，挖掘自己的資源支援環保義士們。每個人都伸把手，事情也就好辦了。這樣的人越來越多，我們的生存環境就會越來越好。

    把攜帶的藥品全都留給了保護站之后，我繼續往前走了。

    祝福楊欣，祝福每一個愿意為環保做點事情的人。